活在当下，不念过往

对信息的焦虑和不确定可能是我们现代生活中的普遍感受。当面对一个真假难辨的世界时，我们常常感觉自己“生活在幻觉中”。这种感觉并非现代人类所独有；美国历史学家丹尼尔·布尔斯廷（Daniel Boorstin）在他于20 世纪60 年代出版的著作《幻象》 中预言了这种心理困境。所以即使今天我们读到《幻象》，也丝毫感觉不到陈旧，处处都能看到现代的影子。

这本书后来在流行文化研究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内容极其丰富，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今天，我们分享对阅读《幻象》的刘海龙和方克成的采访，探讨在信息焦虑的时代我们还能相信什么，以及如何重建现实生活。

《幻象》，作者：【美国】Daniel Boorstin，译者：傅夏一，版本：新古典文化·南海出版社2023年7月

01：新出炉的《老书》，目前的共鸣

当我第一次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感觉很奇怪，但尽管它是半个多世纪前写的关于美国的故事，但从这个角度来看，有很多东西让我想起了当前的文化现象，甚至是现在。是一本重要的书。激发读者灵感的作品。

刘海龙：很高兴与大家分享这本书。我还特地带来了这本书的英文版，证明我对这本书还是有浓厚的兴趣的。

布尔斯廷可能对，，人来说很熟悉，但我不确定在20世纪80年代末，，有人翻译了他的两部系列，《美国人三部曲》和《发现者三部曲》。我记得。布尔斯廷曾担任美国国会图书馆馆长，知识渊博，记忆力极好，以至于当时许多人认为他是世界上读书最多的人。当你读他的书时，你会很震惊地发现他在互联网和数据库出现之前的时代还记得这么多。

他在《幻象》（图）中提到的“伪。。”概念也很重要，我们在谈论新闻传播时会讨论这个概念。我已经收录了我自己在2008年发表的《大众传播理论》，其中我专门谈到了这个概念，并将其纳入新闻制作部分。这本书对两个并不简单的概念给出了开放式定义：“伪。。”和“名人”。一般来说，如果一本书能够留下普遍接受的概念，那么它就会成为经典。

首先，他所说的“伪。。”并不是捏造的。。，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为了报道和传播而制造的，而不是自然发生的事情。

“伪。。”的第二个特点是，其主要目的是产生报道、文案、流量。重要的不是活动本身，而是活动的推广。换句话说，。。和沟通之间的关系是颠倒的。通常，。。首先发生，然后被报告和传播。但伪。。恰恰相反，非常符合交通时代的做事逻辑。为了吸引流量，我们在做某件事之前，常常会思考它是否具有传播价值，能产生多大的点击量，这与我们现代的现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伪。。”的第三个特点是，它们与现实的关系是模糊的、模棱两可的。事物可以这样解释，也可以以另一种方式解释。例如，精心策划的公共关系或广告活动可以宣传产品或品牌，而不仅仅是新闻。。。

“伪。。”的第四个特征是它是一种自我实现的预言。各种各样的东西都用来做广告，但比如说，如果这个产品是最畅销的产品，即使它不是最畅销的产品，如果人们通过这次促销活动关注到这个产品，它真的可能是最畅销的产品。最好的。 - 待售产品。

从今天的理论角度来看，伪。。实际上是在讨论媒体化的问题，以及当今天的媒体技术和操纵逻辑对社会具有高度侵入性和渗透性时会发生什么的思考。第二个问题是商品化或营销文化对社会的影响。

本书中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是“名人”。布尔斯廷认为，名人是指因名声而出名的人。这个人出名是因为他或她出名，而不是因为他或她做过任何贡献或英雄事迹。从表面上看，这个定义是同义反复，但这种同义反复却暴露了这种现象的荒谬性。现在很多明星，包括流量明星，都没有任何作品，却总是出现在预告中，从而出名。

这是一本非常重要的书，但当然它是一本旧书，因此一些想法可能已经发展或完善。

方克成：我对这本书的第一印象是，“这是关于今天的事情吗？”你写的是2016年吗？ 2023年你还会写文章吗？

例如，当您查看“名人”部分时，您会想到卡戴珊家族和特朗普。因为特朗普先生其实是一个自己创造名气，让自己出名的人，然后利用推特等社交媒体让自己更加出名，然后他就真正成为了总统。

从这个角度来看，《幻象》确实令人震惊，因为它预测了出版60年后美国的状况。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自2016年以来美国知识界对这本书的讨论较多，以及为什么一些媒体再次挖出这本书试图解释特朗普崛起的原因。此外，诸如网红、偶像之类的现象，都可以在一本书的框架内轻松解释。

这本书也非常雄心勃勃，在书的后记中，布尔斯廷为未来的阅读和写作提供了一些提示：“如果这本书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它是关于勾勒出一幅新的粗略地图。”美国荒野。”当时，布尔斯廷觉得没有一本书可以描述他所生活的20世纪50年代和1960年代的美国，他想写一本能够定义这一时期美国的书。幻想的时代。

针对刘教授之前提到的假新闻。。，从2016年开始，大家突然开始关注与特朗普相关的假新闻问题。许多人想知道如何解释近年来社交媒体上假新闻的泛滥。《幻象》是否与假新闻有关？2016年之前，在，，语境下，尤其是媒体界，在谈论假新闻时，主要是指记者在报道过程中犯下的专业错误，以及造成的后果，一些报道偏差发生。

然而，自2016年以来，随着特朗普总统的崛起，当我们谈论假新闻时，我们通常指的是出于特定。。或商业目的而制造假新闻或虚假信息的群体。在社交媒体时代之前，这种情况相对罕见，但如今它已成为一种主流现象，而且与虚假。。一样是故意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今天读这本书是如此有意义。

方博士之前提到，布尔斯廷用这本书概括了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捕捉了当时时代精神的雄心壮志。让我们回到他写《幻象》的时候。伪。。的概念是在什么背景下提出的？

刘海龙：20世纪60年代有一个重要的背景，就是后现代社会、后工业社会、消费社会的到来。二战后，战时宣传研究的一些成果被广泛运用到现实生活中，特别是广播电视等新兴行业。还有，二战后，美国迅速发展，进入了消费社会，产品变得极其丰富，品牌之间开始竞争，大家开始想出各种创意。

简单的广告变得越来越不可靠，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你在吹嘘你的产品。有些人觉得新闻太可靠了，于是他们尝试让自己的广告不花一分钱就变成中性新闻。布尔斯汀书中提到的寻找利用公共关系来推销产品的方法，以及制造假。。，已经被应用于从营销到。。的各个行业，我们正在逐渐开始效仿。

Boorstin先生还谈到了第二个非常重要的背景：媒体技术的发展。 20世纪50年代和1960年代恰逢大众传媒的黄金时代。这一时期的。。、经济、商业都取决于媒体如何反映和再现。每个人都在努力获得媒体的积极报道。也就是说，从某种角度来看，《幻象》可以说体现了黄金时代大众传媒的巨大力量。我们要思考如何回应大众媒体的逻辑和新闻的逻辑，媒体最想传达什么，记者和媒体感兴趣什么。

今天不同了。大众传媒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整个游戏规则已经改变。人们正在思考如何应对平台和算法逻辑。我认为布尔斯廷是一位在20世纪初期相对传统时期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突然遭遇后工业社会和消费社会的冲击，并持续抵抗。

《美国人》，作者：【美国】Daniel Boorstin，译者：石英红、谢延光等，版本：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年12月

02：社交媒体时代，幻想更加疯狂、更加隐蔽

布尔斯廷的书对新闻业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批评了新闻制作的许多方式。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一点，他在书中批评了伪。。的制造者和煽动者，强调观众本身也是一种共犯。今天请两位老师谈谈幻象的需要和成因的异同。

刘海龙：与布尔斯廷时代相比，我们今天看到的伪。。和幻想的程度提高了无数倍。他所批评的一些现象现在甚至不值得批评。例如，他们认为所有总统辩论和采访都是假。。。其实他当时的门槛还比较低，所以这些无法接受的事情在今天看来也很正常。

但他说的很重要的一点是，伪。。是为了传播而制造的，所以传播和流量至关重要。同时，他相信伪。。会制造出更多的伪。。。当今所谓的“自制新闻”也是如此：制造虚假谣言，然后进行辟谣，就能两次获胜、两次引起关注。

经常发生的情况是，阴谋论先让大家认为是真的，然后又否认谣言。如今的伪。。也有了新的特征，比如情绪的煽动，往往将照片的片段或小部分剪下来无限扩大，往往伴随着民族主义、阶级冲突和亚文化现象。

这两天，西安发生了一起TFBOYS。。，一些自媒体纷纷表示，这是洪水，那是声色，但这也是一起非常典型的捏造。。。他把这两个不相关的事情放在一起，激怒了公众。这与当时的许多Memen 行动非常相似，但它也是一种新型的伪。。。

书中将伪。。的发生归咎于心理因素，认为观众特别喜欢看这些戏剧化、引人注目的事物，最终会沉迷其中。布尔斯廷把这个问题看得太简单了，只从个体心理的角度来解释，没有理解其背后复杂的。。经济因素，一味地把责任归咎于观众和受害者，我认为你是这样的。

书《幻象》 认为伪。。与宣传不同。但今天的宣传不仅是欺骗，而且是诱惑。今天，每个人都时不时地知道这是错误的，知道有问题，但他们不想放弃自己原来的观点。两年前，周炼教授写了一本名为《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的书，批评了这种犬儒主义。伪。。、宣传和意识形态之间的界限变得越来越不清晰和模糊。

我认为现在的伪。。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他说得很清楚的时候更加复杂和隐蔽。如今，简单地区分某件事是否是虚假。。已经变得非常困难。

方克成：我完全同意。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虚假。。？布尔斯廷指责大家期望太高。这种心理学解释是有道理的，但正如刘博士所说，这只是拼图的一小部分。事实上，许多因素在幕后共同作用。工作中存在权力关系。

是不是因为我们爱看。。。，是因为我们的需求太高了，总想看到一些好玩的、有趣的、各种新鲜的东西？也不一定。。。。的出现显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希望它们出现。它看起来很自然。这背后应该是技术发展和商业模式的支撑。有人投资它，也有很多聪明人开发和拍摄它。剧本是他们一起创作的。

我认为布尔斯廷没有详细讨论生产者和沟通渠道的角色，而过分强调我们作为消费者和接受者的角色，这是一个遗憾。

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社交媒体统治的时代。这与布尔斯廷生活的大众媒体主导的时代完全不同。大众媒体实际上不再有太大的力量了。所有的权力都掌握在社交平台手中。他们实际上允许假货。变得更具破坏性并达到顶峰。

仅仅批评我们自己的心理机制当然是不够的。为什么我们的媒体现在充斥着这样的内容？由于它是最有利可图的，因此创建此类内容将为您赚钱，并且您可以雇用更多人来创建此类内容。这背后的整个模式和体系，这个行业是怎么产生的？分析它背后的技术逻辑和产品逻辑，分析这个商业模式的构建，行业领导者扮演什么角色？都可以分析。

我认为布尔斯廷书中提出的“伪。。”概念，或者说诊断方向，实际上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起点。然而，我们今天生活的时代比他所分析的时代更加疯狂、更加精彩、更加无力，但从中可以分析的东西却有很多。

03：重回“黄色新闻”时代？组织和个人应该做什么？

我们这个时代的伪。。已经达到了布尔斯廷无法想象的程度。在我看来，假新闻和伪。。有非常惊人的相似之处：两者都比真实的或真正有价值的新闻。。更新颖，更能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更容易被传播，这是很有可能的。这两位老师对假。。和假新闻有何看法？

刘海龙：我们一直在讲技术的变革，但是为什么以前假。。那么多，现在假新闻那么多？

在旧的大众传播时代，专业媒体人员控制局势非常重要，避免所谓纯粹的“假新闻”，即通过事实核查和常见的事情很容易确定的假新闻。对某些人来说很难传播。这意味着它具有强大的传播力。所以每个人都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来创造真实且有新闻价值的东西。

为什么现在假新闻这么多？随着媒体开始多元化，普通民众和一些机构传播信息已经成为可能，但假新闻可以传播得更快，因为它显得更戏剧化、更光鲜、更煽情。

而且，传统媒体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就是考虑公众形象。例如，1830年代美国发生的“月亮人骗局”的新闻就很有趣，只是为了好玩。那时的社交媒体很像现在的社交媒体，公众对媒体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但如果媒体一直这样戏弄读者，就没人会看。

但今天的社交媒体感觉就像回到了黄色新闻时代。我是否让你笑并不重要。对媒体公信力、媒体品牌、诚信度没有很高的要求。这使得今天的假新闻更加普遍。

2018年，期刊《太阳报》发表了一项研究，指出假新闻往往更具戏剧性，符合我们的一些刻板印象、传统叙事和阴谋论，并且具有很强的传染性。我发现这很容易。它也很容易制作。另一方面，辟谣是很繁琐的事情，需要专业的研究和枯燥的事实，但我感觉辟谣的人很少有人看，这也与观众有关。

但重要的是，这种低级偏好一直存在，甚至知识精英也有这种低级偏好。我们要讨论的是整个社会结构，这种媒体机制是在迎合和刺激人们的低俗趣味，还是在引导人们走向更加理性的方向。

今天的媒体机制主要是刺激全民的低俗趣味，造成劣币驱逐良币。这是布尔斯廷的话。 “幻想比现实更真实，图像比原型更高贵。”与其责怪个人，不如关注结构以及全社会的信息系统如何在不承担责任的情况下带动流量和短期利润。我们需要讨论什么可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这是一个沟通机制的问题。

方克成：我完全同意。刘老师说，现在的社交媒体似乎又回到了色情新闻时代，我自己也深有感触。

我们还将在课堂上利用这一点来回顾美国是如何摆脱黄色新闻时代的。大家都知道普利策奖，但普利策的职业生涯是从色情新闻开始的。为什么我们要停止低水平的色情新闻并支持高质量、严肃的新闻？

这背后的原因有很多，但我个人认为非常重要的一个是社会形成了一种集体力量，给媒体行业带来了很大的压力。首先，公众对某些类型的假新闻有强烈的愤怒，这产生了非常负面的影响。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说公众有什么批评或者期待的话，我想并不是要求人们降低对有趣内容的期待，而是鼓励大家去观看这种虚假的、有趣的内容。我可以对你生气一点吗？我们能否共同努力对此类内容施加压力并形成抵制？

而且，当时的这种变化不仅取决于公众，还取决于知识精英和媒体行业的领导者，某种程度上也可能受到监管者和立法者的压力。过程。

我也一直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自媒体的“黄新闻”时代。目前看来，很难形成共同压力。我写了很多关于媒体素养的文章。媒介素养本质上是关于个人如何提高他们的识别能力。这固然可以改进，但并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认为我们实际上应该对这个制造假。。和假新闻的行业施加更多压力。

创造这样的压力当然是困难的。虽然色情新闻时代的报纸行业其实是一个比较小而集中的行业，但如今的自媒体行业其实非常庞大，不仅有自媒体制作者和MCN公司，还有平台公司和互联网巨头也参与其中。在这种情况下，积聚压力以实现有效变革实际上更加困难。

我们回顾一下布尔斯廷的话：“劣币驱逐良币，虚假。。比真实。。更具传染性。今天，这种现象肯定更加明显。”真实、优质、内容量高的内容实际上很难传播。

04：要冲破信息茧，你必须首先接受让你不舒服的事情。

当我们今天讨论假新闻现象时，大量研究证明社交网络强化了“回音室效应”或信息茧。我想请问两位老师，普通人如何才能冲破这个信息茧，看到事物的另一面。

刘海龙：要走出这样的困境，需要你自己的理性和自我否定。

这本书还讨论了为什么现代人即使知道他们很无聊或没有实质内容，仍然喜欢名人，以及为什么他们会不遗余力地观看他们。他认为名人是我们的镜子，我们每个人，作为一个个体，都想从名人那里得到我们需要的东西。例如，我们可能对自己的外表或体型不满意，因此我们将其投射到名人身上并寻找具有良好外表和体型的人。

在名人身上寻找自己实际上是一种自恋。用韩秉哲的话说，就是取消一切他者，不想看的东西不想看，觉得麻烦的东西不想接触，想要舒服。

这也体现在旅行中，我们不想冒险，而是想在陌生的环境中重新体验以前的生活，感到舒适而没有阻力。这是一种自恋。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如果我们想冲破回声室或信息茧，我们首先需要认识到如何否定自己，或者如何接受我们不想接受的东西。从观众的角度突破这个，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当人们看到别人不同意自己的观点时，他们会尽量避免，只和与自己观点相同的人交流，我觉得这是最难的地方。结果，我们变得越来越困惑，越来越封闭。

我们必须迈出第一步，接受不可接受的事情，睁开眼睛面对我们可能不同意的事情，即使它感觉不舒服和痛苦。因为社交媒体时代已经过滤掉了所有我们不想听到的声音。

我们建议不要仅仅接受社交媒体上的内容，而要关注几个不同的观点。从这个意义上说，关注可靠的大众媒体并阅读书籍进行更系统的讨论可以提供不同的视角。

方克成：如果我们自己的选择让我们陷入回音室，那么解决办法就是敞开心扉，走出回音室，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但这很困难，也让我们感到不舒服。

这个问题也与媒体素养直接相关。个人应该做什么？媒体素养包括横向阅读的概念。这意味着，当您在计算机上打开浏览器或网页，然后打开报告或文章时，您不知道它是真是假。此时你有两个选择：仔细阅读本文，并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地阅读。另一种方法是先暂停一下，有一点疑问，打开一个标签，去Google一下，看看发表这篇文章的网站是不是一个值得信赖、值得信赖的媒体，或者是一个非常有偏见的媒体。目的是检查是否它被认为是这样的。是经常发布假新闻的媒体，还是声誉低下、难以判断的媒体？

媒介素养更注重横向阅读我们不可能成为每个行业的专家，也无法自己判断每一篇文章的信息质量。在水平阅读模式下。

《科学》，作者：【美国】Daniel Boorstin，译者：卢培英、唐永宽、吴晓妮等，版本：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年10月

05：后现代社会，梦想的破灭与新的幻想

布尔斯廷的《文明的历史》被誉为20世纪流行文化研究的开山之作，但这本书对后来学者的相关研究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呢？

刘海龙：我买的《幻象》英文版很有趣。这是一本二手书。我不知道前任主人是谁，但在书名下他写了这样一句话：这本书可以称为《美国梦的毁灭》。他应该是一位非常专业的读者，并且讲得很好。他实际上说的是，在他看来，一切顺利、通过奋斗就能成功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我们已经进入后现代消费时代。因此，布尔斯廷的批评在今天可能有些错误。因为他想要捍卫的东西，早已失去了。

稍后人们可能会讨论更深层次的原因。例如，德波的“景观社会”在某种意义上与布尔斯廷的伪。。非常相似。当然，德波更明确地认为景观实际上。。了象征与现实之间的分离。

布尔斯廷在世时，他认为名称和现实应该是完全一样的，但现在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东西，符号和风景完全独立于现实，这是可能的，并且构成了一个非常自洽的游戏。其实，你做出什么贡献、做出什么作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声誉。德波所看到的现实与布尔斯廷所看到的非常相似。

不过，德波也批评布尔斯廷，指出当作者用心理和道德判断的术语将图像的表面统治解释为过度报复的产物时，他所指的社会生活我相信是没有根据的。视为正常。现实。他认为，这背后实际上是整个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变化，从产品的生产到符号和景观的生产，而这背后是资本主义带来的意识形态的作用。

另一个对布尔斯廷持更为批评态度的人是鲍德里亚，他认为真理与谬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明显的区别，或者说区别并不那么重要。鲍德里亚描述了拟像的三个阶段。第一步是符号和表征是对现实的模仿，因此我们可以区分真假。第二步是拟像本身可以完全脱离现实，就像工业生产一样。产品不一定要和现实一样，正品和复制品的界限变得模糊，第三阶段变成模拟，进入现实被取代的超现实阶段。鲍德里亚因此表示，当今社会日益进入第三阶段，符号取代现实本身并占据主导地位。

海德格尔早于布尔斯汀提出了关于图像问题的重要观点，他在论文《幻象》中写道，“人类把世界当作一个物体，“试图控制它”。海德格尔表示，理性、科学技术的发展扩大了人类的主体性，使人类感到无所不能，完全有能力构建全新的世界。我认为这个观点与Boorstin的《世界图像的时代》形成了很好的对话。

前面柯成先生谈到了当今世界的复杂性，但我不能简单地说我能轻易辨别真假；似乎只要有道理我就能解决问题。这与当时的李普曼非常相似。布尔斯廷的“伪。。”之前使用的“伪”一词是李普曼提出的“伪环境”的前缀，中文也译为“模仿环境”，但现已失传。它的重要属性。

作为进步主义者，他们对现实有纯粹客观主义的看法，感觉现实像科学一样清晰，他们可以以某种方式非常容易和直接地达到真理。马苏。但今天，我认为，在成功解决一些问题之前，我们必须首先认识到世界的复杂性，看到其中更深层次的矛盾。

方克成：我刚才提到的《幻象》的观点是非常尖锐的，但是当我读到它的时候，我也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疏离感。基本上，它批评的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接触到的一切，所以如果这本书所批评的一切都被消除，我们就无法生存。例如音乐、电影、文摘、流行小说等。如果你拒绝生活中所有的伪。。、伪事物，基本上就会变得很难活。读完这本书后，你会更加困惑，为什么生活中经常看到的一切背后似乎都有问题。

其实我个人认为伪。。也可以是正面的、正面的，我觉得这是布尔斯汀身上没有看到的一个方面。例如，社会正义倡导者可以主动制造“伪。。”，以影响人们对某些问题的看法。如果我们只是说伪。。是邪恶的，不如自然。。，我们就失去了用。。策划来主张我们想要主张的正向积极价值观的可能性。

在传播学领域，有人指出，对伪。。的研究实际上应该更多地关注其背后的权力关系。伪。。往往会强化现有的权力关系并维持现状。这也很容易理解。因为当权者肯定有更多的资源来制造假。。，以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力。

我们不知道伪。。本身是好还是坏，但是这个伪。。的幕后黑手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您可能需要添加这样的维度。

06：批评有什么意义？思考本身就是抵抗

接下来请您给两位老师讲讲阅读《幻象》这样的社科著作能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哪些启示？

刘海龙：理论有什么用呢？我们似乎对理论的作用有一个误解，但是理论一旦出现，任何问题都可以很快解决，我们可以看清楚一些东西，我相信我可以改变我的命运。

但我认为这有太多的理论。理论本身并不是一学就会立即解决问题的东西，而是会改变你看待世界的方式、你思考自己的方式、你与他人和世界的联系方式以及思维方式本身的东西实际上会帮助你解决问题。它正在改变。

言语和行动齐头并进，理论可以改变我们看待和思考的方式，并最终一点点改变我们的行动。

此前，科臣先生也谈到了为什么黄色新闻逐渐消失，普利策报纸销量逐渐减少，而像《幻象》这样的严肃报纸销量却增加了。这是因为人们不再接受取笑读者的新闻。这与普利策时代相比是一个真正的变化，当时伪。。无处不在，人们感到无聊，逐渐开始寻找更严肃的内容。随着进步人士对这些内容的不断批判，新的观点也逐渐形成。

批评也是如此。最近，我经常听到人们说：“批评有什么意义？就像铁屋里的哭声。你无法改变现实，但你却教会了我现实。这不是更糟糕吗？”正如鲁迅所说，宁可睡到死。

然而，问题仍然在于每个主题。

这实际上让每个人都有决定权。你知道的越多，你的选择就越多，你能比别人看到的也就越多，你的路可能会变得更宽而不是更窄。

里面有很多观点我不同意，包括Boorstin的书《纽约时报》，但他总是提醒我，“这是正确的做法吗？”我们这样做合理吗？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我想这本身就是这本书的价值所在。

方克成：这本书封底的推荐是针对社会科学传播范畴的，但我认为这属于人文学科范畴。你不能指望人性化的文本提供指导，相反，重点是反思。

当您阅读某个观点时，并不意味着您同意它或不一定不同意它。但想想这本书所说的是否能让你意识到一些我在日常思考中很少考虑到的盲点。布尔斯廷非常重视对他所生活的时代的反思。阅读他的反思可以给我们提供某种精神刺激。这就像重新刺激因日常生活而变得迟钝的神经元。

其实我很想向大家推荐横向阅读。当你阅读一部作品时，你不仅仅是在读这本书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