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敌国暴君之后,微信一品女官小游戏
柳知云微笑着,在纯白的画卷上翩翩起舞,在长袖玉腿上点墨,在画上画下痕迹,翩翩起舞。凌乱不规则的线条渐渐变成了山川河流和茂密的森林,清晨阳光的光芒出现在画面上,使它看起来像一个雄伟的《山河舞》!它实际上是舞蹈和绘画的结合!多么聪明啊!与会之人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不少贵族出身的青年男子都热情的看着领舞的女子,眼中充满了敬佩。鼓声越来越激烈,刘芷云将心中的野心隐藏在了眼底,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一甩长袖,上面沾满了墨水。我正要画完,突然脚底一滑,摔倒在地。她的屁股撞在了早晨的阳光下,整幅画都倒塌了。 ” 。尴尬的大污点!整个大殿一片哗然,一些朝臣不由自主的吐出了一口酒,脸色都黑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什么赞美?在一大群诸侯使者面前,他彻底狼狈了!刘志云得意的笑容被这一击打晕了才消失,眼中浮现出惊慌之色,脸色惨白,冷汗淋漓,跪下求饶。武帝心情郁闷。他原本已经被重重的鼓声压得头疼欲裂,但又看到一个笑话,他的额头血管暴起,眼中杀机四起。皇帝陛下的庄严威严压倒了整个会场,感觉仿佛有一股冷风吹过会场,让人呼吸困难。但在这彻底的寂静中,七八个贵族青年同时从桌子上起身,在天家的威严下跪在中间,求饶。其中有宰相之子、淮州刺史等青年英雄。圣武帝盯着这些人许久,眼中依旧杀气十足,嘴角却浮现出一抹有趣的笑容。眼看着皇帝就要松手,跪着的人们根本来不及庆祝自己的活命,转眼间,天空就被黑暗笼罩了!圣武帝突然抬起头,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天空中的骄阳顿时被黑暗吞噬,大地瞬间陷入了黑暗。看到这昼夜颠倒的一幕,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最后心想:“天啊,太阳被狗咬了!圣诞节那天,烈日被弄脏了,惹怒了上帝!这真是一个可怕的事情!”天罚!”一道恐怖的声音响起。随后,他猛地跪倒在地,继续跪倒在地。当时的人们对神鬼的存在非常敬畏,“食日天狗”被视为百年一遇的灾难的征兆。在古代,当统治者掌权时,出现“天狗吃人”的现象时,他总会发布一道稳定国家的圣旨,这件事会被载入史册,成为他。。生涯的污点。所有人都被声音惊醒,纷纷跪倒在地,脸色苍白,祈祷着。幸运的是,天狗出现又消失得很快,几秒钟后天空又恢复了明亮。圣武帝似乎是在战斗之中,被救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一下。她再次睁开眼睛,冷漠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刘智云,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法庭上拿棍子打死我!”刘智云当场大喊,大声解释。 “陛下,陛下,我受了委屈!我不是灾难!这叫日食,是自然现象,与我无关!”她疑惑地说。我向后退了一步。他不断地大喊,以免被禁卫军抓住,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他感到非常的悲伤和可怜。每个人都认为她的死亡即将来临,并讲述了荒谬的故事。天狗吞日的形象自佛教、道教兴起以来一直流传至今,为世人所敬畏,但一个五品官员的小女儿又怎能否认呢?
”胡晴转过身,看见她拿起断手,打开手臂的袖子,看到她上臂上的血色鹰爪纹身,冷冷一笑。地上的血是红色的,还带着温热。血肉池中的笑容,让这一幕显得十分邪恶,但胡青却没有丝毫的惊讶,毫不犹豫的走近问道:“秋长思?她站了起来,看到了胡青归来的变化。冰与火。”眉间的雪融化了,她回答道:“有了这个纹身,我就不再需要他的头了。”她微微一笑,语气是情人般的,温柔得像呢喃:“刘芷韵,这个诱饵确实回应了我的努力,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脸上还是带着浓浓的迷茫。“刘芷韵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无论她在营里有多么出色, “京城里的人才,她与皇宫无关。应该与她无关。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利用朝廷。”虽然她用了柳芷云作为诱饵,但邱长诗说得其实也对。邱长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她中毒了,让很多男人为爱疯狂,失去了理智。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给雄伟的皇城镀上了一层银色。她看着窗外,笑了。”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 3 “不见了!不见了!”半夜,宫殿被一声高亢的尖叫声惊醒,内牢火光冲天,一道红光从东六宫蔓延开来。逃命救人,溅起水花,宫里的人惨叫叫喊,宫里一片混乱,天空映着火光,胡青眼中看到了一个马头,进入了宫中。城门,先是占领了龙庭卫,并派出宫卫去扑灭大火。胡庆是龙庭卫宫的统帅,一年前,他奉圣武帝之命,前往北边小镇历练,然而,他却做到了。没有辞去统帅之位,他自然有权力协调调遣龙庭威,此时此刻,他目光凝视着火海内狱,神色一凝,圣武帝即位后后,他建立了内狱,位于皇宫之内,这里严密监视,却发生了火灾,这很奇怪,皇宫的屋檐柱子倒了下来,胡青猛然惊醒。站了起来,“驯虎!”滚开山!国王陛下! “留下两个人,帮助宫里的人救人,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去明阳宫!”他没有时间解释什么,转身,凝聚内力,快步向中心而去。帝都,明阳内殿尸体堆积如山,铜炉被掀翻,鲜血溅满了明黄色的帷幕。秋长思为了保护皇后,一刀斩杀了来袭的刺客。四肢无力,双目通红,左肩胛骨出现了一个洞,鲜血不断流出。但她没有时间去处理,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们接到消息,胡锦涛。。已从北方返回北京报到。皇宫内的动静,绝对会惊动他!胡。。眼光敏锐,现在必须带领龙亭中尉去营救他。 ”圣武帝在宫廷政变中看到了一堆尸体和血海,除了最初的惊慌之外,他的脸色已经冷漠而平静,眼眸后面盘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她抓住了秋长思的手臂。紧紧地表达了对她的爱意。相信。刺客们也清楚地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多了,攻击变得更加疯狂。不顾生命的疯狂,是别人助长的,让圣武帝意识到,这些刺客,是已经毁灭了人类,严阵以待的死士!她一剑,划破了丘长诗的脸,鲜血溅在圣武帝的腰间,腹部,她变得凶猛起来。 “如果凶手就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秋铫子手里拿着撕破的布,抓住了刀柄,将她死死地绑了起来,她手上沾满了他的血,还有别人的血。流淌着,我渐渐失去了力气,几乎握不住刀了。
但丘长思却知道,孔养羽虽然有着玉面,但其实心机十足,不择手段。公羊羽轻轻卷起袖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别怪邱长恭,我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跟你做生意。” 邱长思微微说道,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公羊羽微笑着,平静的说道。 “宫中突变的那一夜,内狱被盗,囚犯失踪,他们以此来引诱宫主,但后来搜查李毅府邸时,却发现了学生族长邱有生。师父问道:“看来这个犯人对虞先生来说很重要?”公羊羽认真的回答道:“是啊。”邱长诗在杯中说道。茶汤淡淡道:“余公子你知道,宫里要变了。突然,淮太守的清白之子来找我,说‘邱’,我打听一下这个犯人的下落。”红唇扭曲了话语。 “秋”语气深深地讽刺道:“当日,淮州刺史贪污受贿,与常王的勾结败露,陛下大怒,抄了总督府。现在。”这位年轻人凭借着帅气的外表,成为了《春吉》的头号明星,并且过得很好。” 两人过得很好。每个人都知道“囚犯”是谁,但为了保护面纱,他们把面纱藏在嘴和舌头之间。说完这句话,她抬起眼,对上了公羊羽的目光,但眼中却是有着真正的迷茫。 “于老师,我不明白,世界上有这么多美丽的人,为什么有那么多像疯狂的魔鬼一样?”一个人的生死并不重要。或者照顾一下怎么样? “家人?白白的吗?”她目光锐利地看着他,笑道:“听说西北丛林的毒瘴气生下了孩子。” ‘魅惑’,原本虽然擅长伪装,但却迷惑人心,影响世人。天下大乱,百姓陷入困境。于先生,您觉得这个犯人怎么样?宫阳羽温柔的笑容变得冰冷,眼中伸出了锋利的刀子。他警告说: “秋长恭,祸乱天下的罪名太严重了,你该停下来了。”“她不仅是一个同情人民疾苦、热心伸张正义的善良女孩,更是一个“是的,聪明才智的人。一个女人。她的不可理解的奇思怪想,自然赢得了京城少侠的敬佩。”丘长思捧着茶杯的手缓缓收紧,指尖绿白相间,强颜欢笑。 “是啊,在这个光明的世界里,为什么?”她似乎对他的“固执”很不满意,似乎失去了兴趣,道:“于少爷要我做什么?”我知道你是,但你能做什么? “这笔交易?”等了许久的回答,她掸了掸袖子,起身准备离开,孔阳宇却在她的身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力量。”丘长斯缓缓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公羊羽说道:“我可以给你力量,无论老虎、狮子多么凶猛,它们都会老去。”他意味深长,很勾人:“你应该知道,她什么时候不能再保护你了。”发生? ” 丘长思垂下眼帘,没有说话。获得了地位,她希望成为皇后的一把刀,以消除心中的不安,但被她砍倒的人很多,她恨她,想把她碎尸万段,这样做的人也不少。她一脸担心和失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怎么能保证?”“邱大师猜到了,对吧?”他长袖一翻,说道:世纪——“公羊全家,宣誓效忠二皇子。”果然,丘长思心中苦涩,一股腥甜从喉咙里溢出,我艰难地咽了下去。她终于给丽蓉做了一件婚纱。李融性格温和,表面上喜欢书画,喜欢山水,看上去性格无害,但对。。事务毫无兴趣,在官员中没有很好的声誉。
李渊一脸愕然,被皇帝身边最受欢迎的人对他莫名的保护感惊呆了,但他也懒得再深挖了,径直走进了宫门。我盯着她,心里默念着女儿的歌。名字在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心。过了一会儿,龙庭威拔出了兵马,裘长思率领队伍回到了长安,她坐在马背上,神色淡漠,心里却看到圣武帝正看着她。即将离开佛寺时她脸上的表情。那一刻,秋长子的背上全是汗水,冰室的心仿佛被冻结了。她不知道睿智的皇帝是否已经看穿了她。不过,圣武帝最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她将人带回宫,并派太医局为公主救治。她紧紧地抓着马绳,直到马痛得惨叫,她才回过神来,赶忙看向送她离开的祭。。,拉住缰绳,直到马微微点头。随后他率领龙庭威护送元康昌,公主则匆匆回宫。没有人在意寺主失去了两个心爱的小弟子,但当他要求孔阳宇带走刘智云时,却揭穿了“犯假罪”的罪名,他冒着生命危险试图解决这个问题。问题。二皇子。而她也已经跟着李渊回了北京,避免了这致命的失职! 8 烈日炎炎,北京郊区的公路上布满灰尘。一对人马快速走过,守护着。。的马车。为首的突然抓住缰绳,挥手。马车停了下来。她皱起眉头,仔细听着。过了一会儿,他毛骨悚然,脸色大变,立刻调转马头,大声喝道:“赶紧回头!” 龙庭威立即反应过来,但是,根本不是龙庭威的对手。鲁。岩石从边坡上滚下来的速度!当你到达这里时,右边是山腰,左边是百米左右的悬崖,碎石上有大量的石头滚落下来,所以如果马受到惊吓,把你摔下来悬崖,你肯定会死。可能吧。丘长思立即向李渊跑去,驾着马车的马突然发出一声大吼,蹄子扬起,把马车里保护李渊的侍卫摔倒在地,发疯似的向左边跑去。李渊先生惊慌失措,紧紧抓住车轴,左右摇晃,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公主,弯腰,接住缰绳!”马儿脱离了缰绳,如离弦的长箭。丘长思用力拍打马背,目视前方,直到马车与马车排成一条直线。她伸出手,握住了李渊的手。上马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从后面飞快射来,将两人的双手折断,将马背刺穿在挽具中,让那匹马痛苦得更加疯狂地向前奔跑,瞬间将邱长思甩飞了出去。在她的手被甩开的那一刻,秋长思突然明白,这次“意外”并不是针对李渊的,而是她的死路。孔养玉是另一个对手,不仅杀死了他,还试图消灭二皇子,即使她不小心逃脱,在李渊死后也“保护不足”,为此,决定将她安葬。与僧武帝的爱女。眼见马车即将坠落悬崖,丘长思一咬牙,立即右手举弓,向右斜射出一支箭,箭矢如流水般在马前炸开。火。强制马车停下来。马扬蹄怒吼,李渊被抛向前,丘长思突然拔出簪子,用钝物击打马头,同时扬起鞭子。
把卷住李沅的腰往回扯!胯下骏马受巨力往左边摔倒,李沅正好砸在柔软的马身上,仇长思因反向力摔下了山崖!李沅惊魂未定,却迅速撑起发软的手脚,向崖下看,崖下山石嶙峋,绿涛幽深,间萦绕着轻雾,看不清情况。她眼眶通红,双目压抑着滚滚沉怒:“剩下的龙廷尉分成两队,一队随本宫搜救仇大人,一队赶回京都皇城,拿上本宫玉令……”她摘下脖子上的玉佩,交给一小队的侍卫长,郑重道,“把太医院付医正领到公主府,为郡主治病。”她牙根紧咬,下颚棱角锋利如刀,悲痛又决绝道:“告诉太医院的所有人,给我保住郡主的命,不然我就摘了他们的脑袋!”山风烈烈,李沅站在山崖前的身影单薄又挺拔,侍卫错眼一看,竟似看到了圣武帝的影子。9仇长思再睁开眼时,有种浑然不知今夕之感。她盯着床顶的穗子,听着窗外宫女们窃窃的私谈,“赐婚”、“流言”两词和着叹息传入耳中,她好半晌才撑着挪坐起来。全身上下多处闷痛,胸口和手臂尤为刺骨,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轻轻抽气。宫人们听闻声响,连忙走进,见她睁开了眼,皆是喜出望外,一人过来扶住她,一人却喜道:“大人您终于醒了,奴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知陛下和长公主。”仇长思不管她往外走,望着剩下的众人,哑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扶住她的宫人连忙为她添水润喉,温柔道:“已经三天了,大人自被救回来,高热不退,太医说今日若再不退热,便危险了!幸好大人福泽深厚,今日便醒来,真是上天保佑。”仇长思眯了眯眼,想起坠崖昏迷前与南疆大王子蒙克一行人的遇见,倒。。信了几分上天对她的眷顾。坠落悬崖的那时,她护住了身体的要害,但也被摔得多处出血,命悬一线之际,遇见当时游荡的蒙克一行人。大概上天是不想她死得如此窝囊,她听得声音后,忍着剧痛,用力把手边的一颗石子打到了蒙克面前。蒙克走近她,见到她的那一刻眼里闪过惊诧,却并无半丝的怜悯和动容。仇长思当时已经神思混沌,但多年的宫内斗争让她第一时间表明了自己的价值。她动了动嘴角,声音轻微、断续,带着无法掩盖的血沫:“我,可,帮,你,南疆,王。”昏迷前,她记得蒙克伸出的手。而今,仇长思心里却涌上了一丝不妙的预感,她突然开口:“什么‘赐婚’?”欢欣的表情戛然而止,宫人惶惶不敢直视的目光更叫她心口发紧:“你说!”她看向了身旁的宫女,眼神狠厉入骨,宫女惊慌跪下,好半晌才说明了原委。仇长思喉间干涩,仿佛尝到了一丝腥甜。她又被反手算计了一道。京中她被救的流言纷飞,蒙克顺势求娶,百官上奏要许她两国联姻。蒙克那日救她之后,首先要保住她的命,便吩咐随行的巫医为她诊治,第二日,他又用布包住了她的面颊,抱着她纵过长安京道回了皇宫。时下男女大防虽不严重,但这一日户外相处,又有难免的肌肤之交,若叫他人知晓,她必定遭受非议,闺誉全毁。蒙克用布包住了她的面容,可见那时并无异心,只是想从圣武帝身边红人身上为他谋取利益。他们二人之间,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可不过半日,长安街头巷尾便有“女官被污”的流言流窜,蒙克本该坚决否认,却言辞闪烁,语焉不详,态度遮遮掩掩,让流言愈发猖狂。之后又主动以边城两座矿脉,上书求娶她,言辞恳切,为自己打造了一副“负责任”的痴情人设,惹得百官争相为他上书。圣武帝压下了奏折,并不表态,但仇长思知道,这绝不是拒绝的姿态。仇长思冷笑,若说其中没有二皇子一脉的插手,她便白活多年。蒙克反悔,不过是与二皇子这个手握实权的“未来皇帝”相比,她的许利不值一提!公羊予没能杀了她,便干脆叫蒙克把她带到南疆,叫她“悄无声息”地病逝,除去她这个似敌非友的阻碍。可……她指尖痉挛一瞬,不得不承认,这道明谋,叫她深陷泥沼。10长安延绵千年,巍峨皇城映着残阳余光,宛如再现了皇家的蛮横和血腥。仇长思漫步于长长的空寂宫道上,被扈青拦下。他神色憔悴,目含仓惶,拦着她的手却坚定无比。仇长思第一时间环顾左右宫墙,扈青却骤然开口打断她:“不用看了,我已调开了宫人和巡逻的龙廷尉,不会有人发现。”她放下心,蹙眉看向他,触及他红丝密布的眼底,紧绷的面庞微微柔和。仇长思知道他在焦虑什么,却不能像往常一样给出安慰和保证。京中流言沸腾了一月,蒙克紧追不舍,边城众多将领闻风上奏。对于边关保卫国土,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来说,她就算于陛下有几分情义,也改变不了她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宫人身份。纵是圣武帝再宠爱她,也不会因她驳了大周将士们的心意,今晨朝会已经松了口风,此事再无转圜可能。她揉了揉眉心,看着固执拦住她的扈青,叹道:“你这是想做什么?是想把我们交好之事闹到陛下面前,让她对李奕之事起疑吗?”帝王多疑,一旦知道她和扈青此前早有交情,必定会怀疑李奕之事有他们的算计,单是信重的女官和手握权柄的良将有了牵扯,就够要了他们的命。扈青僵着脸不答,哑声反问:“那你是又想做什么?”他太了解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她的打算,所以才第一时间就赶来拦人。“远嫁南疆已是定局,真要等陛下下旨我就是不知好歹,倒不如主动应下,博一分怜惜,我就有多一分搏命的筹码。”扈青脸色惨白,打断她:“这事我们可以再商议,总会有办法解决。”他顿了下,决绝说出心中想法,“我去向陛下求娶,扈家世代忠烈,若我请求赐婚,陛下一定会考虑,你就可以不用嫁到那个鬼地方!”“闭嘴!”仇长思神色严厉,在他说出此话的瞬间几乎控制不住扇他巴掌的冲动,“此言你休要再提!且不说我们情同姐弟。”“扈家满门忠烈,儿郎战死沙场,此代只剩下你一个,扈老太君独自支撑门楣,要强一生,把扈家荣光都压在你身上,你忍叫她晚年期盼破碎,忍叫她受人耻笑?!”她叹了口气,带着一点无奈叮嘱,“阿青,往后我不在宫中帮扶你,你便要时刻警醒,莫要再如此冲动,不计后果了,知道吗?”她明白扈青的想法,他视她为支柱和信仰,二人感情深厚,一时难以接受她要和亲一事。扈老。。死后,扈家只剩了个七岁垂髫小儿,圣武帝感念扈家忠烈,便将扈青接到宫中教养了两年。但宫中又哪里是好相处的呢?扈家从前辉煌,而今荣光不在,多得是落井下石之人。李家宗室里天之骄子众多,心高气傲,对被父母常常挂在嘴边的小孩尤为嫉妒,加之扈青没了家世,只余情分,便个个不遗余力地作践人。小孩子的恶没有界限,扈青被折腾得几乎去了命,是仇长思一步一步教他反击,教他独立坚强,与其说扈青对她有情,不如说他是怕失去世上所剩无几的亲人。仇长思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我从前和你说过,死地未必不曾暗藏生机。”她欣慰地看向他高大健朗的身子,掸去他肩甲出的灰尘,“阿青,我若是真想推掉这份亲事,未必没有办法,我只是不想。”眼见扈青嘴唇翕动,,她摆了摆手,淡然的笑里仿佛带了一点别的东西:“我只是意识到,没有强大的武备,一切的筹谋算计,都如此地不堪一击。”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战场上刀剑无言,不论什么时候,以自己的性命为重!”她错身向前走,身后带着点哽咽的声音传来:“姐,你会活着,对吗?”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不曾回头:“会!”11仇长思跪在明央殿冰冷的地上,向正坐于内殿批改奏折的圣武帝磕头行礼。烛光打在圣武帝的侧脸上,鬓间的白丝为她添了一丝岁月的痕迹,她打量了地上跪着的人,叫人摸不清喜怒,片刻后淡淡问道:“你是求朕收回成命来了?”“臣是来向陛下道别了。”圣武帝拿起奏折的手一顿,索性放下:“哦?”仇长思摇头,大胆抬眼对上她威严的目光,摒弃了君臣之称:“我跟在您身边多年,仰望着陛下从内宫走到了金銮殿,多番权斗,凶险博弈,我明白陛下身下的龙椅浸透多少不得已,意味着多大的责任。”“西北大旱,江南水灾,粮草今秋不足,已有饥灾产生,北边胡虏虎视眈眈,若在这个关头为这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宫人寒南疆蒙氏的心,胡人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我懂陛下的难处。”圣武帝看清她眼里的几分孺慕和眷恋,不禁怔愣了一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仇长思的生母是她的贴身大宫女,为当时还是皇后的她而死,仇长思四岁始便待在了她身边,她看着小小人儿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姑娘,心里早已将她看做了半个女儿。她此生生了三子一女,却没有一人能像这孩子那般看明她背后的艰难,而今连这个贴心的小姑娘,也要被她送出去了。鬓边银丝飘落,圣武帝放下微微颤抖的手,最终叹了口气:“去吧,朕在,朕不会让蒙氏伤你。”仇长思喉间哽咽,重重磕头:“长思拜别,愿陛下此后千秋圣安,福寿康健。”走出明央殿后,仇长思回身看了眼夜色下威严肃穆的皇城,片刻后,她转身离去,裙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如静默飘扬的旌旗。13红绸翻飞,喜烛滴泪,花房里放着绣花的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中间是一对红缎鸳鸯纹香囊,而本该蒙面的新娘子却褪了华装,摘了凤冠。仇长思歪在贵妃榻上,一身素衣,静静地捧着本账本翻看,仿似今夜王宫的欢宵夜旦与己无关。蒙克推门进来,脸上的欢欣还没绽开就僵在了脸上,他静站半晌,却见仇长思眼光不动,自顾自翻起了书。新婚之夜,新郎还未回房,新娘子已经自顾自梳洗完毕,脸上清淡不见半分热切,新郎宛如死人入门。蒙克努力顺了顺心里的气,提步走近,看见仇长思烛光下莹润如玉的小脸,心头一动,他带起几份宠溺的笑,温声问道:“在看什么呢?”“你瞎?”仇长思头也不抬,语气淡然。蒙克一噎,面上的笑骤然消散,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落面子,任他再好的脾性也克不住恼恨。不过是个被舍弃的婢子,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金娇玉贵的命不成?!来到他的地盘,他想要她的命也不过一句话罢了!他突然伸手欲要把仇长思扯下塌子,就在这一瞬间,旁边刺过刀光,对准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砍下,蒙克猛地缩回手,惊悸后退。只要晚上片刻,便是身手相离的下场!额间后知后觉浸上冷汗,蒙克一身的酒意皆被此举逼散。他额角青筋突冒,死死瞪着仇长思,恨道:“你疯了不成?!”仇长思嗤笑,如同听见一句笑话:“蒙克,你我之间什么关系,彼此心知肚明,不要用一副看负心人的神色看我,否则本宫挖了你那双招子。”“长安郊外你救我,虽是场交易,我本该感激你,但你毁约在后,散播流言,污我名讳,逼我远嫁,我不是李奕那个傻子,被人算计了还不明所以。”蒙克双目圆睁,急欲反驳,仇长思却竖起食指,置于唇边,示意他噤声。“此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她长袖轻甩,背脊挺直,无双傲骨尽显,“本宫乃大周圣武皇帝亲封兰华郡主,是刻于皇家玉蝶的天家之人,身侧是皇帝亲赐女史,陪侍是边关卫臣五千兵马。本宫嫁与你,不是高攀,是下嫁,懂了吗?”她嗤笑一声,明明晃晃地坦露自己的强势:“你们南疆不是兵强马壮、贪婪蛮横的北虏,你们是趴在大周上吸血的虫。本宫奉劝你,若无十全把握,莫要与我动手脚,否则,你面对的便不仅仅只是边城蛰伏的五千人马。”南疆与西北边的金族交恶,受其劫掠,迫于无奈才归附大周,但跪俯的姿态做得足够好,不然鼓动不了朝臣上表求娶。归根结底是她身份不够,若是换作真正的皇家贵主,蒙克哪怕是提,都能被那些笔杆子喷回去。仇长思缓和了神色,她把脸色青紫的蒙克扶起,为他倒了杯茶,淡淡道:“不过今日我既已和亲南疆,那从前种种恩怨,皆一笔勾销。我知道你和谁达成了交易,又是谁给你承诺了好处。”她微微勾了下唇,神色莫测,“但想要拿好处,也得这好处不是空口白牙才行?”蒙克被她洞察的目光看得眼光躲闪,仇长思把茶放到他手中,滚烫的茶水烫得他一个激灵,想甩开手却被仇长思死死按住:“你想从圣武皇帝眼底下拿的这好处,就像徒手接的滚烫茶水,要拿,就要做好被滚掉一层肉的准备。”直至蒙克烫得冷汗直冒,哀嚎出声,她才五指张开,松了力道。茶盏碎裂,热水滚落一地,她掸了掸被溅湿的袖摆,漫不经心地点醒他:“我是大周和南疆交好的象征,我住在你的宫里一日,便意味着大周站在你的身后一日,而南疆王……”她眉梢微挑,笑得诡桀,“可不止你一个儿子。”蒙克深喘了口气,内心深处竟对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仇长思起了一丝惧意,他咽了口唾沫,若有所思,半晌拳头紧握,哑声问道:“你想我怎么做?”“从今往后,莫要过问我的事宜,我过我的日子,你讨你的好处,往大周那边写的信,你自个思虑该怎么写,但我不希望一些无谓的人再到南疆打扰我。”她再问了一遍,“懂了吗?”这次蒙克低下了头,咬牙回答了她:“懂了!”她露出个满意的笑,转身躺回榻上,重新拿起账本翻开,吩咐道:“锁心,帮大王子把东西放到隔壁厢房,自此以后,大王子的起居便在厢房处。”蒙克脸色憋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迈步出门的那一刻,清冷的警告声从身后传来。“对了,本宫不喜欢麻烦,也不想引起乱七八糟的非议,记住了,我们夫妻恩爱,举案齐眉。”14王宫百花怒放,芳菲残褪,循环往复了五次,今季花苞含露未绽,边城却响起了清冷的钟响。哀响不绝,传遍天下。天建二十一年,圣武帝崩,二皇子李容继任大统,缟素三月,以纪武帝兴德。思泉苑一夜之间撤去了艳红色彩,静默肃然,仇长思穿着素白缟服,对着长安的方向遥叩了三个头。眼前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她怔怔摸了下眼角,才发现眼角泪珠悬挂。蒙安捻了捻这一滴晶莹,眉头紧锁,如临大敌:“你哭了?”“圣人落幕,盛世消逝,总是需要一场祭奠的。”她的声音里掺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荒凉,仿佛时间缝隙中踽踽独行的旅人,为一场盛极而衰的荼蘼无能为力。蒙安似懂非懂,直觉她难过异常,便蹭了蹭她的手臂无声安慰。仇长思摸了摸他的头,突然发现这小孩这一年窜得飞快,已经快比她高了。蒙安是南疆王宠幸金族女奴一夜后的意外产物,和她一样都是这南疆王宫里的异类,一个自和亲之后爱往贫困的破烂地闲窜,一个被这王宫主人视为耻辱,恨不得除之后快,跌破头地长大。仇长思见他的第一眼,就被他眼里犟劲触动了一下。满宫里有关她不堪浪荡的传言很多,只要不闹在她跟前,仇长思并不介意再多加一条,索性排除众议,把这小狼崽子带回了思泉苑养着。养着养着,竟已有五年了。仇长思看着这小孩,突然想起了从前的扈青。她已经很久不去思念的长安旧城与故人,而今丧钟敲醒了她的思念,思念又一点点蔓延上来。仇长思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烦杂的思绪,转身唤进候在门外的锁心,沉声道:“你即刻派人从边关回长安,替我给元康长公主带个口信。”她转了转凉透的茶汤,声音已不见一丝消沉,“趁着新皇登基大典,朝局未定,请长公主以公主仪仗出使南疆看望我。”她再慎重交代:“你记住,务必告知公主,出使之事在出长安之前不能泄露一丝风声,确保使队里一定要是她的人,还有,一定要快!”锁心眉心一跳:“郡主,您觉得,蒙克要动手了?会这么快吗?”“迫不及待动手的不是蒙克,是公羊予。”“他猜到了,柳织云死了。”烛光斑驳,如此紧迫的危机下,说起柳织云之死,她竟还是忍不住笑意。早在圣武帝寿诞之日,她就活刮了柳织云,此后引诱公羊予于国寺动手的饵,不过是个易容的宫人,公羊予应当在那日就明白柳织云早已凶多吉少,所以干脆收买了蒙克,想在南疆弄死她。可惜他错估了蒙克的“忠心”,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只要不是李容登顶,武帝一日在,她便在,蒙克并不敢赌武帝的仁慈。仇长思眼里流露出一丝嘲讽:“可惜人走茶凉,我没了靠山,我们这位“大丈夫”啊,为了王位,是必定会和我动手,只有李沅站在我身后,他才会有所顾虑,不敢明目张胆。”南疆王一生有两位王后,皆为他生有一子,先王后早逝,现王后由宠妃扶为后,至今宠爱不衰,其子齿序行二,为人聪慧,得南疆王偏宠。蒙氏兄弟自记事便斗红了眼,几乎不死不休,大王子蒙克无后妃囊助,所以便只能做好大周的腿部挂件,琢磨着与大周建立更深厚的关系。而今圣武帝驾崩,公羊予得势,与她嫌隙不浅,蒙克便自然恨不得除了她后快。她敲了敲冰冷的杯沿,神色沉沉:“做好准备吧,好日子,暂时到头了。”蒙安握住她的手,眼神晦涩,唇瓣紧抿,无声安慰。锁心咬牙,退出去前终究是不甘心:“郡主,没有破局之法吗?”“有。”她喝掉那杯冷茶,吐出一个字:“等。”15这一等,便是三年。永建三年,周明帝李容派巡抚天使巡视边城,柳织云之父柳屏山接过官录,奉旨监察与南疆接壤的边城,而且消息被人为遮盖,直到柳屏山出发半月,仇长思才收到了风声。当夜十五,月明风清,仇长思拢了拢唯一剩下的狐裘,对锁心道:“机会来了。”“柳屏山此人贪婪无度,视财如命,却偏仗着圣眷,无所顾忌。”她眼里是深刻的嘲讽,笑着低声吩咐锁心,“明日你向宫膳房买东西时,想办法出宫一趟。”思泉苑这两年冷清如废园,蒙克的脸色转变得比谁想得都快,虽不敢明目张胆对大周郡主下手,但各种层出不断的小手段也足以磋磨死一个人。所幸锁心是女皇精心培植的皇家暗卫,熟知宫中谋算,方才好过些。但犹是如此,三个月前,送过来的饭食仍是掺了慢毒,逼得三人不得不花高价,与膳房那些腌臜东西周旋。“巡抚天使可参照轻重缓急,代天子调动边境两万大军。。叛乱,柳屏山虽人品卑劣,但却深得明帝和公羊予的信任,你出宫后,只需把柳屏山“贪财”一事送到蒙克的耳里,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对于多疑的人,有时遮遮掩掩比明明白白来得更可信。自诩聪明的人,会帮她完善她的谋算。南疆大君病危,蒙克与二王子蒙顿之间明争暗斗,几乎你死我活,但南疆王军实际还在南疆王手里,他对二子的疼爱不加掩饰,传位之心昭然若揭。蒙克手里没有兵马,要想不被死对头上位后下场凄惨,“借兵马”就是唯一的一条生路。仇长思蘸了点杯中陈茶,一笔一划在桌上写下一个“克”字,又缓缓涂掉。她嘴角含笑,片刻后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字迹潦草慌乱,递给锁心时却语气温柔:“五日后,把本宫这封告密并求救信交给二王子,让他“救”本宫一命。”五日是她给蒙克和柳屏山勾搭的时间,要想看好戏,总要先把戏台搭好。“本宫不慎撞破谋篡逆贼蒙克‘以清奸佞’之名向大周借兵,蒙克欲杀本宫灭口,本宫愿当证人当朝揭发大王子的罪行!”七年的默契无间让锁心瞬间明白了仇长思的打算,二人对了个眼神,仇长思微微点了点头,她立时点头应喏,躬身退去准备。蒙安站在一旁看她们打交锋,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安,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心头的烦躁,闷声问:“阿姐,你真的打算指证蒙克吗?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仇长思看着他眼中的天真,心绪复杂,想伸手摸摸他的头,手伸出来又顿住,改为拍了拍的健实的胳膊,“安儿,狼崽子总要长大,长大必定是孤独痛苦的,你不能永远躲在我身边。”这样会让她生出更多的不忍。蒙安在五天后明白了那日她未尽的话语。五日后,一封信送到了二王子蒙顿桌面,当夜,思泉苑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火焰熄灭后,三王子蒙安状似疯癫,从灰烬中扒出了两具烧焦的尸体,嚎啕大哭。就在这一夜,有人仿佛一夜长大,褪去了男孩的天真,眼里出现了男人如山岳般的稳重。与此同时,蒙顿彻底相信了这封信件,开始暗中筹谋,调兵遣将。而王城郊外,一万兵马随夜色潜伏,凶狠的目光逐渐对准了王城。。的王宫。杀戮与反杀,不到最后一刻,谁知是螳螂还是黄雀?16觥筹交错夜,谋逆叛乱时。三日后,雨夜,南疆王宫。三位中枢朝臣突然被急召入宫,随即二王子蒙顿带着一队骑兵,慌乱冲入王宫。消息随风送入大王子府,蒙克再三确认后,眼神爆亮。这个时候传讯大臣和蒙顿,十之八九是那老不死的到了命绝的时候了!他等的机会终于到了!他即刻传讯城外潜伏兵马,以“二王子谋害大君,出兵勤王”之名杀入王城!宫内喧嚣不绝,守卫被杀,宫人溃逃,蒙克被多年夙愿一朝得偿的兴奋冲昏了头脑,竟没发现杀入王宫的这一路顺利地诡异。直到冲入内宫,内宫之上只余昏迷不醒的南疆王和瑟瑟发抖的几位朝臣,遍寻不到蒙顿时,发热的头脑才好似被一盆冷水浇灭,让他顿感不妙。可犬已入樊笼,已成他人瓮中之鳖!一支利剑迅猛冲来,蒙克一把拉过身旁的侍卫,挡着身前,侍卫骤然气绝。漫天箭雨袭来,身边的士兵一个个死去,蒙克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命令道:“关上大殿的门,挡住逆贼!”大门被“嘭”地一声关上,伴随着巨响响起,箭雨呼啸之声也骤然停下。蒙顿的声音隔着大门传入殿内,声音悲鸣:“蒙克,你妄图谋朝篡位,杀害大父,污蔑储君,三罪当诛!”声音猛地高昂,含着无尽的悲愤:“诸位勇士,随我一起杀入内殿,活捉蒙克逆贼,为英明的大君报仇。”二人不愧兄弟之名,都打着同样的主意,都想以“谋逆”之罪彻底钉死对方,叫其永不得翻身。无人在意的南疆王身体僵硬躺在床上,喉咙发出“嗬嗬”声,饱含愤怒,眼角却流下一滴浑浊的泪水。蒙顿自以为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手,当即命士兵强攻入殿。门内激烈反抗,但殿门终究随着填进去的人命被强行打开,可打开宫殿大门,看到的不是蒙克的绝望灰暗的脸色,而是他嘴角那抹奸计得逞的嘲笑。蒙顿瞳孔骤缩,转身的那一瞬间,野心和得意还留在眼底,一支利箭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缓缓跪下,王宫的二重门,一批又一批的士兵手持利箭涌出,漫天箭雨,射得他们猝不及防,死伤大半。形势反转,竟如此戏剧又快速。蒙克形容狼狈,面上却尽是意气风发,他向着领兵入宫救援的柳屏山拱了拱手,便迫不及待走到蒙顿跟前。蒙顿手指动了动,又无力垂下。他一把握住蒙顿心口的箭,笑得自得:“真蠢,你得到的告密信,焉知不是我的引蛇出洞之策?!你自诩聪明,却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说完,他心中郁气尽出,一把把箭推入血肉!气绝的那瞬间,蒙顿的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顿悟的光,他嘴唇嗫嚅了两下,最后竟勾了勾,笑得诡谲。蒙克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并不留意死对头的死不瞑目。他狠狠抹了把脸,气息粗重,大步迈进内殿。看着昏暗的床内,双目暴突,死死瞪着他的南疆王,蒙克慢慢提起了厚重的棉被。南疆王像是知道了他的意图,眼里流露出惊惧和乞求,双腿无力地蹬了蹬。蒙克喘着粗气,蒙住了他的脸,死死按住,恨声道:“你偏宠那贱人母子,这么多年可曾把我放到眼里半分?!所以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手背青筋突冒,蒙克眼里都是癫狂,直到棉被下挣扎的力道渐渐停止,他才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他竟连掀开的欲望都没有,转身便急不可耐地往外面的王座上走去,然而就在此时,惊变突生!刀兵冷冽,锋利出鞘,后至“援兵”中一半的士兵骤然挥刀向同行的伙伴,眨眼之间许多士兵便丢了性命。拔刀的士兵挥刀过后即刻快速后退,剩下数千人惊慌之下拥挤向蒙克方向过去。蒙克惊疑不定,恐奸细混乱中捅他一刀,连忙慌乱退避,命令亲信围住自己:“护驾!护驾!!”倏尔天边火箭穿过蒙蒙细雨,猛地插入宫檐,燃起熊熊烈火。王宫的门柱竟不知何时被人涂抹了桐油!殿前是数不清的箭雨,殿内是猛烈的大火,进退不得,蒙克想起柳屏山,连声高喊,久呼不应,他以为是柳屏山出尔反尔,心头大起大落,涌起了无限绝望和恨意,“柳屏山!!”倏尔一颗头颅滚在脚下,双目圆睁,残留惊诧的眼神与蒙克对上。这颗头颅,正是柳屏山。寒意从身前袭击到脊背,又顺着脊梁骨爬到后脑,蒙克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火光中,他向外看,一匹骏马如分梭穿海,仇长思一身银色盔甲,长刀染血,犹如神邸降世,高声道:“降者,不杀!本宫赐他无罪!但若负隅顽抗……”她刀指地上死不瞑目的头颅,厉声道,“这就是下场!”刀映着火光刺入蒙克的眼,他愕然间想起很多细节,送上门的信息、“不小心”被他察觉的告密信,还有那潜伏七年的五千人马!先是送信“告密”,利用死遁引诱蒙顿设计他,再是故意被他发觉,让他杀了蒙顿,杀了南疆大君,最后剩个被她捏在手心的蒙安,仇长思便可以顺利把南疆拿捏在手!他又恨又悔,眼前发黑,浑身气血乱窜,生生呕出一口黑血。被困的士兵皆形容狼狈,军心涣散,闻听此等威逼利诱骚动不安,渐渐松了手中利刃。蒙克眼球充血,绝望之下竟然生出无限愤怒,他吐了口唾沫,一刀砍死一个溃乱奔逃的士兵,阴毒道:“都随孤冲出去!谁敢扰乱军心,孤要他的命!!”说罢,他竟以人盾挡箭阻火,殊死一搏,冲出了内殿。士兵在火里挣扎哀嚎,其余人等面露惊恐和愤恨。蒙克见状却哈哈大笑,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仇长思,正要故技重施,以人盾挡箭冲上前杀了她,忽然斜里猛地挥出一把刀,凶猛的刀锋划断了他的脖子。身首分离,头颅斜飞出去,蒙克最后残存的几秒意识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最后陷入了永远的黑暗。17剩余的几千兵马被这惊变吓得回不来神,直到蒙安提着蒙克的脑袋走到最前面,静静望向马背上的仇长思。他面色沉凝,眼里却闪过一丝萧瑟,用力捏紧了手中染血的刀。望着对面兵马中那些异于常人的面孔,他像是忽然开了窍。南疆多年因金族侵袭掳掠,边关中像他一样夹在两族中,生来便不受待见的混血孩子数不胜数,他们鼻目高深,瞳色辨于常人,在南疆天生低人一等,受尽欺辱。仇长思可怜他,收养他,究竟是因为怜惜,还是要用他作表态,告诉这群夹缝中生存的人她的善待之心,顺利将其收入旗下?思泉苑的大火烧毁了两具尸首,即便再像,蒙安也隐隐有猜测,她们不会死。但他一直以为她们是离开了王宫这个是非之地,不再回来,所以他忍下所有的伤心和痛苦,把仇恨发泄在了蒙克身上,潜伏杀了他。可如今,他所有的猜测都成了笑话,他是仇长思的棋子,连带着她的离宫都掺杂了满满的算计。仇长思眼里情绪难辨,她提马向前两步,锁心要拦,她伸手挥退。走到后面兵马难以救援的距离,她一把扔了手中刀。粘稠的雨雾中,一人于马上,手无利刃,一人立于马下,铡刀冷对,两两相望,蒙安在这一刻明白她的意思。仇长思给了他一次杀她的机会。蒙安下意识侧了下刀,刀刃的一面对准了这一人一马。双方剑拔弩张,锁心握住缰绳的手几乎难以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却见蒙安喘了口粗气,猛地提刀,刀锋反转,竟像仇长思一般猛地往旁边一扔。他单膝跪下,低下头颅,郑重行了个南疆最高的礼节,声音清亮,响彻两军之间:“臣蒙安,参见大君!”身后被拖拽出来的南疆臣子皆是一惊,张口欲斥,反应过后颓然闭嘴,静默流泪。今夜一出多番反转的逼宫戏码早已耗尽了南疆底蕴,独独剩下几千兵马,而仇长思掌握收拢,旗下兵马逾两万之数,即便他们不妥协,她亦可血腥开路。随着刀落在地上的声音渐次响起,自今夜起,南疆蒙氏王族的历史彻底湮灭。仇长思看着笔直跪地的蒙安,好像看到了离别当日,她向圣武帝的那一跪。明央殿告别的那日,圣武帝眼底都是。。家的野心:“朕知你是个有成算又体贴的孩子,放你到南疆,朕相信你能免南疆战乱之患,也能解朕之忧。”她平淡的话语里藏着难以忽略的强权霸气,“既是归顺,要彻底,才叫人放心啊。”于是她获得了一份暗旨,有了五千兵马陪嫁,隐忍八年,成为了南疆首任女王。她本是受宠女官,却被迫和亲,隐忍八年终在异国登临为帝旭日东升,照亮满地残血,一切伴着晨钟尘埃落定。仇长思拉住蒙安的手,将他扶起,终于露出今夜的第一个笑,低哑沉稳的女声将成为此后多年王宫中最尊贵的一道音色。她提起刀,刀锋指向遥远皇城的方向,语气却柔和无比。“下月初乃大周明帝除国丧,庆寿诞,兄长生辰在即,作为妹妹,怎能不回京恭贺?”“好好准备一番,孤要送明帝一份大礼!”18笙歌燕舞,丝竹声声,大周的明央殿时隔三年,再启盛宴,各国使臣言笑晏晏,一如往年。不同的是,高座上的不再是积威深重的圣武帝,叫来使们少了几分敬重,二是来使位置上添了一位女王,喜怒莫测的脾性平添一分武皇在世的错觉,叫满座皆是心有戚然。当年逼婚之事是各国使节之间的一场笑话,而今不过短短八年,曾经任人摆布的小小宫人转眼翻身做了一国主人,心性手段叫谁都不敢小觑。自圣武帝死后,大周明帝扶持新人,打压旧臣,重文削武,致使朝中多有不和,闹了三年,闹得朝政不安,文武敌视。而今宫宴上文武两派泾渭分明,文臣一派以新朝丞相公羊予为主,看向她的目光多是不善。武将一派以扈青为首,与她对视,又自然地移开目光,二人仿佛交情浅薄,无话可说。仇长思微笑着遥敬了冷冷蔑视她的公羊予一杯酒,见他后颌紧绷,才一饮而尽。放下杯时,她笑了笑,提醒身后闷声不乐的人:“再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蒙安垂下眼睛,他瞪向的是文臣方向,实则眼尾余光一直盯着武将那排,见两人默契遮掩的模样,紧紧抿了一下唇。明帝姗姗来迟,入座时看着仇长思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各国敬贺,奇珍异宝叫人惊呼连连,唯独南疆一行如老钟入定,自顾自饮。公羊予神色未动,文臣中只有人掀起话题,替他犀利开言:“南疆女王与陛下虽多年不见,但多年兄妹之义不减,加之新君上任,首入长安,贺礼必当珍重无比,却怎么窝在位上自饮自酌?”他拱手做稽,恭敬恳求道:“陛下,臣等实是好奇不已,求陛下让臣也见识一番。”高帽加顶,言辞逼迫,这是要下仇长思的脸,给她一个下马威。若她拿不出天下奇珍,想必还得给她加一个不诚不敬之罪。仇长思起身,笑语盈盈,竟是直接应下这份捧杀:“自然,寻常珍宝自然配不上英武之主。”她噙着一抹淡笑,拍了拍手掌,随侍的宫人将镶嵌着宝石的金丝楠木箱子放到宫宴。。,随着一声轻轻的“开”,一颗头颅赫然出现的大殿上。头颅双目惊恐圆瞪,一路用上好的硝石保存,死不瞑目的姿态仍旧栩栩如生,叫满殿文臣肚翻欲呕。满殿寂静,唯独武臣那方仿佛高兴地多喝了两杯酒。京中谁不知丞相公羊予爱其女柳织云如入疯癫,甚至把牌位娶回了家,但仇长思就敢公然将柳屏山的头颅呈在国宴之上!文臣中有人豁然站起,公羊予捏紧了酒杯,周身冰冷。“陛下,巡抚南境天使柳屏山与我南疆谋逆之贼蒙克勾连,擅遣逾万兵马,入我国境,插手我国政,大周边城入境兵马过半死于逆乱,也叫我南疆八千儿郎死得冤枉。”她行了个南疆王室之礼,表明了其。。南疆的立场,“臣妹自然相信陛下没有干预我等归附小国内政之意,但架不住总有些胆大妄为之徒越过法线。”“陛下隆德,臣妹怎可令此等罪该万死的奸佞污了陛下英明?”她意有所长地瞥了公羊予一眼,如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叫他捉不住半丝把柄:“我南疆特献上此贼首级,愿我两国友谊万古长存。”李容登基三年,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而今却被仇长思拿捏住了把柄,若他敢怪罪于她,便是承认他有干预别国朝政的心思,归附的众多小国必定会联合反抗,到时谁还会服他?所以他不仅不能罚,还得赏!他捏紧酒樽,面上笑着嘉赏:“然,你有心了。”公羊予被李容冰冷一眼冻得一颤,片刻后僵直着身体垂下眼。忽而后殿女眷处一阵嘈杂,仿佛有人气怒惊厥,慌乱半晌才歇。宫宴后半段众人如同被掐了嗓子,冷淡怪异。一场三年盛宴,盛大开场,潦草结束,虎头蛇尾,叫李容肚子里憋了一腔邪火,立威的心思成为笑话。19跨进房门的那一刻,李沅面色一沉,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时隔多年,怎么如今如此狼狈了?”染了茶迹的衣裙划过门栏又飘落,这闲话家常般的话语反倒叫她顿住了脚步。仇长思倒了杯茶,推到对面:“柳家闹去了明央殿,李容和公羊予被拖住,无暇多顾。”李沅明白她的意思,许是被那字“狼狈”戳了心,回神后已经捧起了茶杯。仇长思摆手挥退旁边站着的扈青和蒙安,李沅皱眉看了扈青一眼,强压惊诧。“本宫乃皇帝亲姊,大周长公主,尊贵无双,何来狼狈?”茶烟氤氲二人之间,仇长思很轻很轻地勾了下嘴角,像是一句无声的慨叹。李沅觉得手里的茶热得有点握不住,而今她的狼狈落魄竟都传到南疆去了。圣武帝对于李家男人来说,都是一根拔了拔不去的刺。她虽为李容亲姊,但李容看到的她的身份是武帝亲女。柳氏后殿哭厥昏迷,茶迹溅到她脚边,若是母皇在世,柳氏必得给她跪下磕头认罪,如今反倒人人奉承一个小小臣妻,把堂堂皇家长公主晾到一边。烛灯“噼啪”一声溅落,打破了一室寂寥,李沅收敛神色,淡然道:“你若是想看李家人的笑话,笑过一场便回南疆去吧,你杀了柳家父女,皇帝和丞相都不会饶你。”“公主见过山河破碎,疮痍满目,哀鸿遍野的模样吗?”仇长思突然出声,说了一句莫名之言。“什么?”李沅眉尖微蹙。“我见过。”仇长思慢慢再斟上一杯茶。“公主,你可曾见过人被抽断了脊梁,压碎了牙关,活得那么艰难,却还是被层层欺压,碾碎了最后一点希望的模样?”“我见过。”她还是不等李沅回答,自顾自回答自己。“公主,你可曾见过人伦崩坏,礼教崩裂,长安日日鲜血浇灌,史书不忍书,口传不敢传的模样?”“我见过。”她声息渐高,话里藏着滔天恨怒,让李沅像被攥紧了心脏。“公主,你可曾见过忠肝义胆,马革裹尸,三十万英魂埋骨沙场,无人敛葬的场景?”“我见过。”“我见过,我亲眼瞧见盛世崩塌,锦绣成空。”仇长思红着眼咬着牙,一字一句吐出这句话,一字一句仿佛重若千钧,压弯了她细嫩的脊背,于是她用力握住茶杯,企图从中汲取一丝温热的力量。李沅嘴唇抖了几下,半晌才哑然开口:“你,你疯了?”“大周四海升平,国富民安,锦绣繁华,你这是胡言乱语些什么?!被李容知晓你此番惑人之言,再如何他也会杀了你!”李沅捂着心口喘息了一下,她仍记得当初的救命之恩,心惊胆战之余也没忍住“骂”了仇长思一句,恨不得指着她把人骂醒。仇长思却没领她的这番情,她将倒满的那杯茶浇在地上,烛火幽幽照在她的脸上,李沅看清了她眼角闪过的水光。仇长思开口,声音沉沉融在灯火里,将上一世光凉缓缓倾泄。“我出生于平启八年,父亲是威震边关,平定北荒定北大。。杨立言,父亲为我取“朝宁”一名,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灭尽胡虏,让大周盛世安宁,再无兵患,可惜……”仇长思眼眶猩红,笑得嘲讽,“父亲大致没想过,他用尽心血护住的赵氏庙堂,驻了一群食人肉的蠹虫。”前世,圣武帝死后,李奕得朝臣拥戴,继承大统,改年号为“平启”,史称周成帝。当时谁也不会想到,延续了二百多年的皇朝繁华,竟能在短短二十年间败得一干二净。李奕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顾群臣的激烈反对,执意立柳屏山之女柳织云为后。彼时公羊予恋慕柳织云,满京皆知,只差最后两家定下文书,成就秦晋之好,然而李奕横插一脚,横刀夺爱。公羊予郁病一场,几乎丧命,大周自此拉开了长达一十五年的君臣相争。“君臣相争的缘由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放荡的女人,荒唐地难以置信。”她眉间凝霜,宛如再见那场一纸皇朝荒唐。公羊家虽根基深厚,但李奕是天子,天下兵马在手,真要除去公羊一族,不至于成了相互掣肘的局面。怪只怪宫里的柳皇后时不时愧疚垂泪,迷了李奕一颗糊涂心,以至于后来多番宽恕,酿。。祸。“后来呢 ”李沅心中战栗,涣然追问。后来……周成帝性喜奢华,横征暴敛,官场庸碌,腐败成风,加之天灾频发,终叫北方的胡人窥见了可乘之机。20平启一十三年,北方多支胡人联合北下,屯兵三十万,威逼大周。首战大周险胜,却死伤惨重,大伤元气。但大周气运未绝,艰难之际出了个运筹帷幄、用兵如神的杨立言,在五年间打退胡人百余次进攻,不让大周一丝一毫的领土落在胡人手里。然而胡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又忌惮深重的战神,在朝廷那群蠹虫眼里,只是一个争夺摆弄的棋子。一场仗断断续续打了五年,双方都被打疲了,拖怕了,于是胡人递了消息,愿与大周化干戈为玉帛,只要大周愿意嫁公主和亲,每年呈上黄金珠宝玉帛若干。消息传到大周,便瞬间在文臣中引起巨啸,满朝堂长松了一口气,几乎无人否决,只除了她的父亲。这道烟雾弹迷惑不了杨立言的判断,他不相信贪婪无度的胡人会懂适可而止,也不愿搜刮民脂民膏供养一群豺狼,极力上书反对。胡人却先一步表明诚意,主动退回草原,足足三月未曾来犯,于是他的反对在朝臣眼里就是私心作祟,拥兵自重。所以后来边关粮饷发得越发艰难。斥候探听到胡人在草原深处召集了多支胡族,五十万雄兵挥师南下,杨立言连发三道催促令,催促长安调遣兵粮时,京中户部截留,兵部置之一笑,粮食久等不至。杨朝宁记得兵临城下的那一日,黑沉的黄昏压在斑驳的城楼上,父亲带着厚茧的手摸过她的头,眼角的皱纹深刻地如被北荒的风沙用力刻下,他的兵饿着肚子顶着寒风挥刀应敌,慨然赴一场没有胜算的必死之战。也是那一晚,杨立言哑着嗓子,说了此生第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心是忠义心,血是孤胆血,奈何君非贤明君。”杨朝宁第一次见到高大的父亲潮湿了眼眶,仿佛一夜佝偻,那一幕如刀一般刻在了她的记忆里。父亲望向账外风沙,“倘若当初……”他终究把这句话说完,但杨朝宁突然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倘若当初登基的不是李奕,会不会为这个悲苦的世道留一丝活路。三十万忠魂埋骨荒野靖河,尸骨累累,她的父亲被活捉,砍下头颅,成了胡人祭酒的一道点心。杨朝宁噩梦加身,浑浑噩噩,一千亲兵死护着她突破敌围,死伤殆尽。自此北荒的小公主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踉跄着被逼着长大。捏着茶杯的指尖绷紧得发白,仇长思的声音从牙关中挤出,仿佛浸染了浓厚的血腥气:“可笑的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边关城破的那一日,长安宫灯齐明,皇宫欢宵达旦,却是君后闹了脾气,‘善良温婉’的柳皇后想了个委婉求和的好主意,亲自为李奕举行一场盛大的寿诞,京中烟火燃了一夜,百姓同贺。”“公羊予为了满足她的‘灵光一闪’,抽调了户部大笔银两,户部为了讨好权势滔天的柳家,擅自挪用了拨向边关的兵款,致使边关无粮,拖死了整整三十万大军,挡不住胡骑的脚步!”仇长思捂住干涩发酸的眼睛,喉间终于忍不住泄露出一丝呜咽,“好荒唐,好可笑!”她语速越来越快,带着难以宣泄的仇恨。“更可笑的是,胡骑南下,踏破长安,我的父亲成了推出的替罪羊,成为了贪赃罔粮,致使国破的奸佞小人,被钉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胡人南下乱华,攻破长安的那一日,元康长公主带领亲兵站于城头,全府死守,死得壮烈,而本该撑起大周风骨的座上君王、文人朝臣却躲在妇人之后,在胡骑踏入明央殿的时候,跪着献上了国书。李奕成了胡人朝廷的“小王”,李容不知所踪,公羊家改效忠之主,而柳织云,竟又成了胡。。汗的嫔妃,颇得恩宠。兜兜转转,不得好死的,原来只有边城浴血鏖战,埋骨沙场的将士们。仇长思心如死灰,却因胡人仇视圣武帝,对女子尤为苛刻,只能入了舞坊,随侍入宫。她在献舞之时孤注一掷刺杀胡。。汗,失败被擒后,自刎而死。再睁眼,她成了圣后贴身女官寄养于宫外的女儿,正被圣后命人带入宫。明央殿没有后来染了灰炽的斑驳脱落,安和清怡的沉香萦绕在鼻尖,让她缓缓松了紧绷的神经,圣后柔嫩干燥的手掌一下下摸着她的头,低声询问她的名字,她沉默良久,最终道,“仇长思”。长思仇难止,长思恨未平,长思——夜未明。21李沅仿佛耳际嗡鸣,好半晌才回了神。面对此等荒诞之言,她本应斥其妖言惑众,甩袖离去,但或许是仇长思的面容太悲凉,又或许是前世的结局太惨烈,骨子里的烈性叫她无论如何也提不出半点力气,迈出这个门槛。李沅的喉咙像堵着一团棉花,嘴唇翕张几次,才发出了声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今世许多事情已经变了,或许,或许不会发生你,目睹的结局。”“就算”一词说出口,李沅的心中已然半信。她突然想起,八年前柳织云被下内狱,不是因为她跳坏了舞,是因为她在最不合时宜的时间跳坏了舞。天意如此,当时谁都不觉得其中有算计,但如果仇长思早知天时,又在深宫,凭她的深厚根基,要叫柳织云的舞“坏”得正好,却能做到。她的脸色明暗变幻,却听对面声音沉沉,振聋发聩:“真的改变了吗?今日文武相斗与前世君臣之争又有何区别?”柳织云这个女人虽然邪性,但江山溃败,归根结底还是当权者的庸碌无能。她筹谋多年,把李奕踢下夺嫡之争,却不曾想李容身后环伺,截了她的成果。然而事实证明,前世藏匿在公羊家背后,挑拨浑浊朝廷的李容不过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公主,你瞧这万里河山,不过短短三年,政以贿成,卖官鬻爵,从。。到地方,贪墨之风渐行;文武之争,致使兵微将寡无所备,武帝多年励精图治的根基在一点点被蛀空,臣不信你浑然不觉!”臣奏君对,仇长思对李沅称臣,其意昭然若揭。“为什么,是我?”“因为公主看似顺服,实则心中不屈,最似武帝。”李沅心口发紧,掌心浸出一层温热细汗,她微微敛目,与圣武帝相似眉眼里仿佛也染了武帝的清明和锐利:“复生之事,天方夜谭,拿不出证据,本宫做不到全然信任你。”直到这一刻,李沅心中竟仍保留清明。她迈步出门,仇长思并不阻拦,只是冷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飘入了李沅的耳里:“三日后亥时三刻,长安地动,地动以城东十三街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直至皇宫,东宫坍塌房屋过半数。十日后辰时,陇州地陷,一十三条村落被陷。此二事,或可解公主心中惊疑。”“十日后,三更夜,侯府西侧,我等公主答案。”李沅怔愣了一下,掩在长袖下的指尖倏地攥紧,最终一言不发离去。三日后,长安地动,百年难遇。十日后,陇州地陷,伤亡惨重。当日深夜,李沅披了帷帽,伴着凉风,推开了侯府西侧的厢房。仇长思轻扶袖袍,单膝跪下,眼里亮起稀碎的光。“公主,在强大的武备面前,一切的阴谋算计都没有意义。”“臣手有南疆五万兵马,扈青威镇北荒,三十万兵马可抽调一半,截断他州援救长安之路,南边边城邬常。。性格忠直,因公羊予授命柳屏山调用其一万将士参与南疆内斗,致使其兵遗骨南疆,心怀愤懑。只要公主修书一封,告知其您将调度两方,让死去将士的尸骨归还故土,他必定呈上忠心。”“天下七成兵马在手,夺取帝位并非难事。公主,万事俱备,只缺‘出兵’的一股东风!”“而长安地动,陇州地陷,便是送上前的这股东风!”她目光灼灼,“金麟本非池中物,亟待风雨便化龙,公主,东风已起,正是扶摇直上好时机!”李沅心中澎湃,豪气顿生,她扶起仇长思,一字一句珍重道:“愿君臣得宜,不负卿计!”22永建三年,秋冬之际,长安地动,陇州地陷,朝廷救援不济,冻死者数以千计,陇州难民涌向长安,又被强行驱逐,冲突之下,爆发多股小型民乱。元康长公主不忍灾民之苦,强开长安粮库,又强硬向临近长安的州郡征调粮饷,于民间渐有“仁德”之名。天灾频发,周明帝李容开坛祭天无果,拒下罪己诏,公主为安天下,以皇室之名代天子之行,一篇罪己诏传遍天下,触明帝逆鳞,被下内狱。百姓跪于宫外求情,被下牢狱,长安暗里风潮云涌。同年腊月,元康长公主逃狱,起兵陇州,围困长安,一月后攻破宫门。明帝被投诚的宫人三尺白绫勒死,割下头颅,献于阵前。两世。。算尽,却死得潦草轻率。城破当日,南疆王仇长思亲率五千精兵,踹开长安九家高官勋贵府门,不受降书,不理哭饶,杀公羊家、柳家等共计七百五十八人,杀得长安色变,百官跪俯,成了世人眼里的“再世女罗刹”。李容、公羊予死不瞑目的头颅被当众扔进火堆,她一身黑袍滴血,不言不语站于火前,冰冷凛冽的目光冻得无人敢置喙半句。23次年春,李沅加十二旒珠冠服在身,于明央殿登基为帝,同年改年号为元和,史称元昭帝。李沅登基那日,天明风轻,晴朗日光照落明央殿,照亮殿上檐角从瓦缝中挣扎伸展枝叶的一株葱绿。身后是倾涛万里的昭告钟声,仇长思看着那诛嫩芽,突然间泪流满面。她自逃出北荒,流的所有泪,都带着这样那样的算计,唯有这一次,眼泪如雨,无人看见,无需他想。时遗四十年的时光,跋涉一世,殚尽心思,直到今日,她终于可以向着北方祭告:“父亲,时遗两世光影,女儿不负所托。”(原标题:《长思夜未明》)点击屏幕右上【关注】按钮,第一时间看更多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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